宣讲·对话·独语
许寿裳《亡友鲁迅印象记》中东京章太炎先生的课堂,“谈天时以玄同说话为最多,而且在席上爬来爬去。所以鲁迅给玄同的绰号曰‘爬来爬去’。”这样的课堂实在令人神往──师生亲密无间,寥寥数人,对话问答,耳提面命。
而今的中学课堂,一般总在四十人以上,坐席如方阵般的罗列,格局的先验设定,使一一对话的机会甚少,课堂的声音,也往往成为宣讲,语文课堂纵然精彩,总难逃乎布道与说书之间,教师的角色,或如牧师、或似演员,这也正是许多老师觉得疲惫的症结所在,一如张爱玲对教育的十二字评价:“教书很难——又要做戏,又要做人。”
干国祥老师的可贵努力,正在“宣讲”与“对话”间求得平衡。整堂课,除了开头寿馨蕊讲述故事的8分钟和课文片段的朗读,其余的时间,都充满学生的声音。有意思的是,从“许多同学举起了手”,到“女生们纷纷提出议论”,到将近结束时的“下面却已经顾不上理我了……”──成功的课堂有两个表征:一是课堂因激烈思辨而忘记纪律、忘记老师、甚至忘我,只想参与进去,发表意见。二是课堂之后,或者是纠缠住老师不放,或者同学继续探讨不休,或者进行相关的阅读……课堂结束了,而问题的思考也许才刚刚开始。实录中“一些同学很是意犹未尽,很想把课继续上下去的样子”,与课后郑朔和卢夏禹的讨论,也说明了这堂课的成功。
事实上也只有在课后,才能从被动地听“宣讲”、师与生以一敌众的不平衡“对话”,转向自由思考,独立探索的“独语”阶段。思考与表达都是最具个体性的,几十年不变的集体化课堂模式,终有一天,也当会以小班或选修的形式,来尽可能的满足个体发展的要求。
从“问题──图示”课堂,到“问题──问题”课堂,到不把教学目标前定设定,仅含有授课者基本意图(不确定指向)的课堂,在模式上,也大略呈现出“宣讲”──“对话”──“独语”的轨迹。
但开放的课堂不等于教师的缺席,对学生个体的深切了解,课堂及时准确而到位的反馈都不必说了。操作层面上──不打开书本的禁令、“今天过生日”的寿馨蕊上台讲述、主要段落的朗读、主干问题的设置(为什么大雁说‘丑得可爱’,而野鸭说‘丑得厉害’?是不是注定丑小鸭就会变成白天鹅,不管他怎么做?安徒生与丑小鸭是什么关系?哪一种心灵可以称之为‘高贵的心灵’?)都体现出干老师课堂的艺术。
从《丑小鸭》,也许我们还可以读出诸如以下主题:广大的世界(“这个世界真够大!”),出走与找寻(在流浪中才能证实世界的博大,外界充实了丑小鸭,让它完成到白天鹅的转变),个人和群体(种种不同动物对它的评价),沉默和言说(“白天鹅没有说话,把头深深藏在翅膀底下”)……
课堂以“我们要拥有一颗高贵的心灵”作为收束,也许还是不够的。
浙江省杭州市外国语学校 郭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