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环境与心境的对比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象年底”,村镇上,天空中,屋室里无一不洋溢着迎新接福的喜悦,而作为有着进步思想的知识分子的我,却倍感“年年如此,家家如此……今年也如此!”这几个“如此”形象地说明了我的心境,对于这封建意味浓厚的习俗,我只能表现出那种无限的痛惜,无限的同情,无限的期待。所以从四叔那寒暄之后便说我胖了,说我胖了之后便大骂新党那一刻起,我便感到了与这种环境格格不入,与这种氛围难以协调。所以,我决计要离开鲁镇,“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而就在那“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却每每所料了起来”的不安中,让我们看到了世人的真面目,看到了天地圣灵的真面目,四叔的大骂,短工的冷漠,天地圣众酒醉的蹒跚,无一不是推祥林嫂入死亡深渊的黑手。至于祥林嫂的心境自不必说,以前祝福是她最忙碌,也最充实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影,人也白胖了许多!而再到鲁镇,她只有清闲的份了,这也不能摸,那也不能碰,也只好看那微雪点点地下,甚至整日闭紧嘴唇……直至她神气舒畅地捐了门槛之后,一句“你放着吧,祥林嫂”,把她的梦击得粉碎,从此她“不独怕黑夜,怕黑影……即使是自己的主人,也总是惴惴的”。就这样由自我满足到急切盼望,再到痛苦绝望的心境变化,使我们看到了封建礼教的残酷性。
三、人物之间的对比
小说以塑造人物为中心,来反映生活,揭示主题。人物关系无疑是展示主题的纽带,《祝福》中的人物虽不多,却有着鲜明的对比,这使得祥林嫂的悲剧命运更加突出。鲁四老爷与祥林嫂是主雇与短工的关系,更是“卫道”“离道”的关系,可以偏激一点说,他是杀死祥林嫂的第一刽子手,就是这位老监生在祥林嫂初到鲁镇时,便讨厌她是个寡妇,只是因为女短工向来难雇,加之四婶的迁就,在他皱了眉头之后,才勉强留下了这个比勤快的男人更勤快的祥林嫂,后来呢?便是支持婆家的抢人举动,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时连神灵的面子也不给,捐了门槛也不行)拒绝祥林嫂,让她远离祝福,甚至是远离生活,把祥林嫂一步步逼向死亡。还有一个人物也可与祥林嫂构成鲜明对比,那便是与她档次相当,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生活条件,还是思想意识都极为相似的柳妈。柳妈是个女善人,对于阿毛的故事也已经厌烦,可就是她发现了人们久已咀嚼成渣滓的“阿毛故事”之外的“伤疤新闻”在她的脸蹙缩得核桃一样的玩味之后,便开导说:“再一强,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把你锯开,分给他们”这无疑让她在想见独生子与害怕被分割之间痛苦挣扎,多么冷酷,多么惨无人道的开导,这不也正说明柳妈是个无意的帮凶吗?不正说明了封建礼教滋养了一大批人来充当他的“护法使者么”?至于听了故事后收敛了笑容的男人,和那些陪出许多眼泪的女人,以及那些特意来的老女人,哪一个不是充当了看客,把别人锥心冷血的痛攫来当做自己无聊的谈资与欣慰的享受,他们比那些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的“鸭”更残忍,他们在有意无意地为封建礼教吃人推波助澜。
四、人物自身的对比
就鲁镇的人们来说,大家仍叫她祥林嫂,“但语调和先前很不相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容却冷冷的”,这一微妙的细节,可以看出大家都只希望她永远属于祥林,从一而终,应该一头撞出个死来,那才符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规矩。而祥林嫂的悲剧命运也正是通过她初到鲁镇,再到鲁镇,临终之前的变化表现出来的,仅就肖象而言,“五年前的花白头发而今已经全白,全不象四十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木刻似的,只有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个活物”。简短的白描写出了祥林嫂几经打击,麻木不堪,乞讨无门,随时倒毙的可悲。人到中年,正是精力旺盛,体力充沛的时候,可是这个“模样周正,手脚壮大的……食物不论,力气不惜”的祥林嫂却成了无家可归,乞讨无门的乞丐那样地苍老,那样地麻木,这一切都是封建礼教惹的祸,也充分说明了封建礼教吃人的罪恶。鲁四老爷的思想性格也是通过对比来完成的,表面上他知书达理恪守“事理通达,心气和平“的准则,可他却偏偏不准人在祝福之际死去,于是便情理难容地大骂“不早不迟,偏偏在这个时候,可见是一谬种。”祥林嫂被抢已经让他家颜面大失,他那样怒不可遏地喊出了“可恶!”但心下里一转便又觉得祥林嫂毕竟是她婆家的人,于是他又说出了“然而!”真真“丢人事小,护教事大”。至于四婶三次喊祥林嫂不要动祭器的话,在语序上的差异可以从侧面反映祥林嫂的心理,也更说明了祥林嫂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悲剧命运。
总之,《祝福》打破了贯常的叙事方式,巧用倒叙开头,全篇用祝福的欢乐来对比死亡的悲凉,比中套比,比比生辉,把祥林嫂“有价值的人生撕破了给人看”,触目惊心,令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