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作于元和十一年,即白居易被贬江州的第二年,它借一琵琶女之事感今伤昔,联系自己中道左迁,天涯沦落的遭际而写成.琵琶行作为一首杰出的叙事诗,抒情浓郁,字里行间平易晓畅,人物形象鲜明而典型,即使在音乐描绘上,也凸显着别具匠心且高超的技艺,取得了杰出的艺术成就.
【关键词】
浅析 叙事诗 语言 人物形象 音乐
《琵琶行》共“六百一十六言”,全文句句如一,铿锵流畅,在明快优美的语言中将蕴含其中的飘零幽怨的情怀尽情挥洒出来。与白居易以往那种“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的自然平易的写诗风格相比,他的《琵琶行》恰如一位不着脂粉的青春少女,在天然真切之中别有一股来自生命和灵魂的甘醇。白居易处于中唐时期,世风日下的局面给诗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曲折,亲身的经历促使他们面对现实。他们的诗也不再如初唐“秋水共长天一色”是开阔流丽,盛唐时“长江之水天上来”的大家气象,而成了融入自身感情的对世事的揭露与批判,如白居易的《卖炭翁》等一类言辞激烈而鲜明的政治讽喻诗,正是中唐诗风的一种具体表现。但与《卖炭翁》等不同的是《琵琶行》卸下了那份咄咄逼人的直指现实的刀枪,只剩下一曲发自内心的幽怨。“凄凄不似向前声”,在那份无奈与凄楚的愤然中令人不禁深思,达到了与《卖炭翁》等同样的批判效果,也达到了更高的艺术水平。
《琵琶行》全诗共分四段,从“浔阳江头夜送客”到“犹抱琵琶半遮面”共十四句,为第一段,写琵琶女的出场。这是一个枫叶红、荻花黄、瑟瑟秋风下的夜晚;浔阳江头,朋友送别。离别叫人不快,酒宴前也没有歌女侍应,显得寂寞难耐。“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给人一种空旷、寂寥、怅惘的感觉,和主人与客人的失意、伤别融合一体,构成强烈的压抑感,为突然出现转机作了准备。“忽闻水上琵琶声”,声音从水面上飘过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主人和客人的注意“主人忘归客不发”,他们一定要探寻探寻这种美妙声音的究竟。接下来非常细致的描写了琵琶女的出场。“寻声暗问”,接着“琵琶声停”,“欲语迟”,都与“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相一致,影印出这位演奏者的心灰意懒,和惭愧自己身世的沉沦,她已经不愿意再抛头露面了。琵琶女出场的整个过程历历动人,未见其人先闻其琵琶声,未闻其语先已微露其内心之隐痛,为后面的故事发展造成许多悬念。
从“转轴拨弦三两声”到“唯见江心秋月白”共二十二句为第二段,写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弹指间“未成曲调先有情”──-诉不尽对世事人情是悲愤与幽怨。一弦一丝都幽咽不止,一声一息都暗恨绵绵。虽是“低眉信手”弹来,却嘈嘈切切,高低相倾,珠玉击脆,莺啭泉咚,虽弹的是《霓》《六》等宫廷流行艳舞曲,却少见那份悱恻欢娱,流转顾盼。快速的,缓慢的,细弱无声的,千变万化间疾风暴雨突然而起,直到最后一划,戛然而止,在这里用了一系列的生动比喻,使抽象的音乐形象一下子变成了视觉形象。落玉盘的大珠小珠,流啭花间的间关莺语,水流冰下的丝丝细细,细到没有了的“此时无声胜有声”,旋然间的银瓶乍裂、铁骑金戈,时而悲凄、时而舒缓、时而心旷神怡、时而又惊魂动魄。使得“东舟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演奏已经结束,而听者沉浸在音乐的境界里,鸦雀无声,只有水中倒映一轮明月。
从“沉吟放拨插弦中”到“梦啼妆泪红阑干”共二十四句为第三段,写琵琶女自述的身世,她曾走红运,盛极一时;她技艺高超,为人所妒;她放纵奢华,不懂吝惜;然而年复一年,好时光像水一样地流走。她开始年长色衰,飘零沦落。无可奈何只好嫁给了一个商人,然而商人关心的是赚钱,抛下她“守空船”。今夕的孤独冷落,往昔的锦绣年华,对比之下,怎不让人伤痛欲绝!“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泪水融和脂粉流淌满面。
琵琶女的一曲哀怨,一番心酸不禁触动了诗人的心弦,使其发出了深长的叹息。自我的遭贬与琵琶女的被弃,同样的命运捉弄使诗人产生了情感的共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二语感情浓厚,落千古失落者之泪,也为千古失落者触发了一见倾心之机。同病相怜,同声相应,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遭遇:“我从去年辞帝京”的孤独落寞;“往往取酒还独倾”的伤怀怨愤;“天涯沦落”的悲哀苦闷,断肠裂腑的伤痛。使得他“谪居卧病”,依然难谴那份悲恻。他以一个平等真诚的朋友、一个患难知音的身份站在了“天涯沦落人”的舞台上,由衷地恳请琵琶女再弹一曲,并誓说“为君翻作琵琶行”。“我”的诉说,拨动了琵琶女的心弦,她又一次弹起琵琶,声音更加凄苦感人,诗人不禁湿透青衫。
《琵琶行》是白居易叙事诗的杰出代表,曲折完整的故事,细致生动的描写,浓厚的抒情气氛,真切自然的情感透露,都显示了中国古代文人叙事诗所达到的艺术高度,在中国封建时代文学由雅到俗的转变,由封建士大夫正统文学到市民文学的转变,由抒情到叙事的转变过程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昭示作用,且较在叙事中渗透着浓郁的抒情气氛的《长恨歌》,它既是琵琶女和在听琵琶的诗人“天涯沦落”命运的传奇叙事诗,又是抒发诗人迁谪之恨的特殊形式的抒情诗。
首先,它把叙事与抒情紧密地结合起来,既是以抒情见长的叙事诗,又是以叙事见长的抒情诗,既有凄婉感人的情节,又有真挚动人的情感。
从为琵琶女作诗传的角度看,是叙事诗,有完整曲折的故事情节。诗中琵琶女的身世构成一层故事,我们可以看到她从“十三学得琵琶成”到“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悲惨经历。诗人贬居江州的遭遇也构成一层故事。与此同时,由送客到闻乐,到演奏,到琵琶女和诗人先后自叙身世再到弹奏和满座掩泣,又是一重故事。三方面相结合,使得《琵琶行》的故事丰富曲折,不同凡响。
从诗人抒写“迁谪意”来讲,是抒情诗。诗中诗人直接出场,与琵琶女共诉天涯沦落之痛,抒情气氛浓郁。于是在叙事与抒情的紧密结合中,哀怨悱恻的悲剧主人公──琵琶女和作者自己的形象就被塑造了出来,使人不禁随之而唏嘘了。
这一特点与诗的主题有关。《琵琶行》的主题是双重性的。诗中既刻画了一个漂流沦落,凄楚孤苦的琵琶女形象,又通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抒发了作者自己“谪居卧病浔阳城”后的苦闷心情,塑造出作者横遭贬谪,郁郁寡欢的形象。琴拨既倾泻了琵琶女的满腹辛酸,也拨动了作者受了创伤的心弦。两种身世,一种悲痛,互相映衬,互相感染,使全篇在叙述中充满了强烈的抒情。
同时,《琵琶行》是通过作者自己的口吻进行了抒情,具有强烈的主观色彩。白居易本抱着强烈的济世思想走上仕途,在任谏官时更是“有阕必规,有违必谏”,很想在政治上有一番建树,但却遭到了政敌的诽谤,最终在种种责难下,被贬到江州。现实与理想产生了剧烈的矛盾,但他仍想“兼济天下”,然而又苦于报国无门;他何尝不想从此只“独善其身”,但又感到于心不安。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不得志的时候,只不过他素来乐观旷达,“恬然自安”罢了,这次“感斯人言,始觉有迁谪意”(见《琵琶行》序)。感情的闸门再也控制不住这积蓄已久的洪涛,终于激动得“江州司马青衫湿”了。
与此同时,白居易与元稹同作为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和中坚,他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反对“嘲风雪,弄花草”而别无寄托的作品。他的讽谕诗广泛尖锐地揭露了当时政治上的黑暗,抨击了现实中的流弊,表现了爱憎分明的进步倾向。长篇叙事诗《长恨歌》,《琵琶行》更是独具特色,为千古绝唱,其中语句通俗,深入浅出,平易自然,不露雕琢痕迹;刻画人物,形象鲜明,以情动人;艺术上则成功地运用了优美鲜明,有音乐感的语言,用视觉的形象来表现听觉所得来的感受,使作品更加感人,具有很高的艺术造诣。
作品语言生动形象,具有很强的概括力,而且转关跳跃,简洁灵活,使得整首诗脍炙人口。如“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等等凝炼优美、叩人心扉。在这里,白居易作为一个关心下层人民,同情人民疾苦的诗人,他正是借用了这种浅近流转的语言为人民大众描写了一个动人怜惜的风尘女子形象──琵琶女。这首诗使得白居易更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其中唐宣宗在《吊白居易》一诗说:“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可见这两篇作品流传之广、影响之大,它充分代表了白诗艺术的杰出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