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故都的秋》的确是“清”“静”“悲凉”的。作者为了通过故都的平凡的秋姿、秋色、秋声,传递他独特的秋味、秋意、秋情,着意调动了以下一些表现手法,在运思谋篇、遣词造句、文笔风格以及记叙、描写、议论与抒情的结合上表现了独特的色彩。
1、烘托、对照手法。作者除了直接叙描故都的“秋”外,着意以南方的“秋”为写照,烘云托月似的映衬出故都秋的浓度与特色。如第二、五、六、十三段,都通过关联词如“但”“或”“可是”“并且”等连词和“也”“更”“都”“总”等副词将南北的秋姿、秋色、秋味、秋意进行类比,或以正衬反,或以反显正,或肯定中见出否定,或否定中加强肯定,动用多种句式从侧面显示出了故都秋的“量”与“质”的特色来。表面上,作者好像闲情信笔;而实际上,作者正是通过这间接手法将读者引入秋的里层,去体会那故都的秋味,去领会那故都秋意,去思考那秋的人生。
2、复沓、跌宕手法。读过《故都的秋》,难免有这种感觉:这是诗式的散文,还是散文式的诗?其实,作者是饱含诗情写散文的。我们读这篇写景文字,之所以有一种情深意切的快感,这不正是“诗”的功力吗?作者赋予《故都的秋》以满腔的激情,无论礼赞或哀怜,无论热烈或悲凉,我们总深感作者的情是真切的。这种表达效果的产生,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复沓、跌宕手法的运用。这种反复咏叹的手法虽渊源流长,但用在现代散文中,且用得恰到佳处,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如,对古今文人很少提及的“秋味”这个抽象的“触觉”,作者一共提到五次,再加上一些富于“秋味”的描写镜头,使本来抽象的东西也成为可感触的具体物象了。当然,本文最主要的复沓、跌宕还不在于具体的“物象”上,而在于它的旋律和情味上,通过“旋律”和“情味”,反复拨动读者对于“秋”的宏观与微观的认识与深化的感情。所以,作者在结构上采取了叙述、描写与议论、抒情相结合的方法,因情生景,借景发情,将“物”“我”“主”“客”完美地统一到“意境”这个极点上,通过读者的美感经验而完成作者所要传递的思想。
3、清新典雅、酣畅淋漓的语言风格。能否这样说,《故都的秋》不是写出来的,而是作者的闲情漫话。从开篇到结尾,这里没有文字的雕饰痕迹,但每个词语、句式,却又好像未经“炉火”而已到了“纯青”的程度。如在选择搭配词语上,作者似乎是很洒脱地从生活中拣来的,平凡极了;可是它们又是那样精当,搭配在一起就再也无法拆开了。名词如“芦花”“柳影”“虫唱”“夜月”“钟声”等宏观的秋色、秋声,以及“飞声”“日光”“蓝朵”等微观的秋色、秋声,它们配搭得匀称和谐,最能调动读者的情感。这些物象声色,本是现实中无处不有的,但被作者随意拣来配在一起,就产生了特别的美感效果。再如动词与形容词,作者是很注意它们的表现力的,尽管作者是精心选择与搭配的,但读者却感到一种纯朴自然的美。看那北国的“秋”,“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而我们南国的“秋”正是“草木凋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这里的动词、形容词所代表的动态、特征就在读者的周围,所以感到平易亲切、酣畅明快。在句式的选择上,作者多用短句,但长短相间;多用整句(尤其多用排比),但整散结合:形成了一种既典雅、又洒脱的风格。如文章的后半部分从中外文人学士对“秋”的那种“深沉”“幽远”“严厉”“萧索”的感触,引导读者领略“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接着笔锋一转,来了一大段对“南国之秋”的速写,以映衬“北国之秋”的特色。这段“速写”中运用了多种句式,但仍以短句、整句为主,雅俗熔于一炉,特别能代表作者的语言风格。
“一语天然万古新,去掉豪华见纯真。”清水出芙蓉,闲笔出真情。这些话概括《故都的秋》的语言特色,是当之无愧的。
──选自《散文写作艺术指要》,东方出版社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