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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诗两首》有关资料,
“一弦一柱思华年”,关键在于“华年”二字。一弦一柱犹言一音一节。瑟具弦五十,音节最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节,常令听者难以为怀。诗人绝没有让人去死抠“数字”的意思。他是说:聆锦瑟之繁弦,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怅惘以难言。所设五十弦,正为“制造气氛”,以见往事之千重,情肠之九曲。要想欣赏玉谿此诗,先宜领会斯旨,正不可胶柱而鼓瑟。宋词人贺铸说:“锦瑟华年谁与度?”(《青玉案》)元诗人元好问说:“佳人锦瑟怨华年!”(《论诗三十首》)华年,正今语所谓美丽的青春。玉谿此诗最要紧的“主眼”端在华年盛景,所以“行年五十”这才追忆“四十九年”之说,实在不过是一种迂见罢了。
起联用意既明,且看他下文如何承接。
颔联的上句,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玉谿此句是写: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境,不复成寐。迷含迷失、离去、不至等义。试看他在《秋日晚思》中说:“枕寒庄蝶去”,去即离、逝,亦即他所谓迷者是。晓梦蝴蝶,虽出庄生,但一经玉谿运用,已经不止是一个“栩栩然”的问题了,这里面隐约包含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本联下句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杜宇啼春,这与锦瑟又有什么关联呢?原来,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诗人无限的悲感,难言的冤愤,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一个“托”字,不但写了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也写了佳人之托春心于锦瑟,手挥目送之间,花落水流之趣,诗人妙笔奇情,于此已然达到一个高潮。
看来,玉谿的“春心托杜鹃”,以冤禽托写恨怀,而“佳人锦瑟怨华年”提出一个“怨”字,正是恰得其真实。玉谿之题咏锦瑟,非同一般闲情琐绪,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
律诗一过颔联,“起”“承”之后,已到“转”笔之时,笔到此间,大抵前面文情已然达到小小一顿之处,似结非结,含意待申。在此下面,点笔落墨,好像重新再“起”似的。其笔势或如奇峰突起,或如藕断丝连,或者推笔宕开,或者明缓暗紧……手法可以不尽相同,而神理脉络,是有转折而又始终贯注的。当此之际,玉谿就写出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一名句来。
珠生于蚌,蚌在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这是美好的民间传统之说。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如此,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月也,珠也,泪也,三耶一耶?一化三耶?三即一耶?在诗人笔下,已然形成一个难以分辨的妙境。我们读唐人诗,一笔而能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奇丽的联想的,舍玉谿生实不多觏。
那么,海月、泪珠和锦瑟是否也有什么关联可以寻味呢?钱起的咏瑟名句不是早就说“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吗?所以,瑟宜月夜,清怨尤深。如此,沧海月明之境,与瑟之关联,不是可以窥探的吗?
对于诗人玉谿来说,沧海月明这个境界,尤有特殊的深厚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与河东公的“乐营置酒”之会,就写出了“只将沧海月,高压赤城霞”的句子。如此看来,他对此境,一方面于其高旷皓净十分爱赏,一方面于其凄寒孤寂又十分感伤:一种复杂的难言的怅惘之怀,溢于言表。
晚唐诗人司空图,引过比他早的戴叔伦的一段话:“诗家美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这里用来比喻的八个字,简直和此诗颈联下句的七个字一模一样,足见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后来古籍失传,竟难重觅出处。今天解此句的,别无参考,引戴语作解说,是否贴切,亦难断言。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里有一联名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产玉之地。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古人认为宝物都有一种一般目力所不能见的光气),冉冉上腾,但美玉的精气远察如在,近观却无,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诸眉睫之下,──这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无法亲近的。玉谿此处,正是在“韫玉山辉,怀珠川媚”的启示和联想下,用蓝田日暖给上句沧海月明作出了对仗,造成了异样鲜明强烈的对比。而就字面讲,蓝田对沧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为沧字本义是青色。玉谿在词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华和功力。
颈联两句所表现的,是阴阳冷暖、美玉明珠,境界虽殊,而怅恨则一。诗人对于这一高洁的感情,是爱慕的、执著的,然而又是不敢亵渎、哀思叹惋的。
尾联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笔势未尝闪遁。诗句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怅惘了──话是说的“岂待回忆”,意思正在: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诗人用两句话表出了几层曲折,而几层曲折又只是为了说明那种怅惘的苦痛心情。诗之所以为诗者在于此,玉谿诗之所以为玉谿诗者,尤在于此。
玉谿一生经历,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眇,往复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别诗中说:“庾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则筝瑟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觉得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不能说是全出臆断。
──选自《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版
【《马嵬》其二赏析(霍松林)】
唐人咏马嵬之变的诗很多;在艺术表现上虽然各有特色,但从思想倾向上看,其中的大多数,是把罪责归给杨贵妃、而为唐玄宗辩护的。李商隐这首七律,却在思想和艺术上都别开生面。
诗以“马嵬”命题,重点是写玄宗在马嵬驿为“六军”所逼,“赐”杨妃死。一开头,夹叙夹议,先用“海外更(还有)九州”的故实概括了方士在海外仙山上寻见杨妃的传说,而后用“徒闻”加以否定:玄宗听说杨妃在仙山上还记着“愿世世为夫妇”的密约,十分震悼;但这又有什么用处?“他生”为夫妇的事,渺茫未卜;“此生”的夫妇关系,却已经明明白白地完结了。怎样完结的呢?这就很自然地拍到题上。而“徒闻”“未卜”和“休”流露的讥讽语气,又为下文定了基调。
中间两联,紧承“此生休”写马嵬之变,这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值得注意的是写法上的独创性。
先看颔联。长期做“太平天子”、沉湎于淫乐生活的唐玄宗及其宠妃,哪里听到过军营中报更的梆子声呢!在皇宫中,连公鸡都不准养;安然高卧,自有专人干公鸡报晓的工作。诗人抓住最有特征性的事物,只用“虎旅鸣宵柝”五个字,就烘托出逃难途中的典型环境;而主人公的狼狈神态和慌乱心情,也依稀可见。诗人还用宫廷中的“鸡人报晓筹”反衬马嵬驿的“虎旅鸣宵柝”,使昔乐今苦、昔安今危的不同处境和心境,跃然纸上。“虎旅鸣宵柝”,本来是为了巡逻和警卫,以保障皇帝和贵妃的安全。而冠以“空闻”二字,意义就适得其反。从章法上看,“空闻”上承“此生休”,下启“六军同驻马”。“虎旅”虽“鸣宵柝”,却不是为了保障皇帝和贵妃的安全,而是要发动兵变了。正因为如此,才“无复鸡人报晓筹”。
颔联和颈联都是写马嵬所发生的悲剧的经过。用笔非常灵活,运用对比,时间和空间上都有很大的跳跃。颈联“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这是传诵已久的名句。这里只说“六军同驻马”,而“驻马”的原因和结果都未涉及。然而和“七夕笑牵牛”相对照,那意义就丰富了,耐人寻味了。玄宗当年七夕和杨妃“密相誓心”的时候,讥笑牵牛、织女一年只能相见一次,而他们两人,则是要“世世为夫妇”、永远不分离的。可是当遇上“六军不发”的时候,结果又怎样呢?两相映衬,杨妃“赐”死的结局,就不难于言外得之,而玄宗虚伪、自私的精神面貌,也被暴露无遗。同时,“七夕笑牵牛”,这是对玄宗迷恋女色、荒废朝政的典型概括,用来对照“六军同驻马”,就表现出二者的因果关系。没有“当时”的荒淫,哪有“此日”的离散?行文至此,尾联的一问已如箭离弦,眼看要一发破的了。
尾联也包含强烈的对比。一方面是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保不住自己的宠妃。就章法上说,这是对前六句的总结。另一方面是作为普通百姓的卢家能够保住既善“织绮”、又能“采桑”的妻子莫愁。就艺术构思说,这是由前一方面引起的联想。这两方面,各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值得问一个“为什么”。诗人又把这二者联系起来,发出了冷峻的诘问:为什么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还不如普通百姓能够保住自己的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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