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环境:承载生命重量
内蒙古大沙漠,“神舟”五号空投实验。飞船返回舱从高空抛下,溅起一股沙尘。
科技人员跑过去打开舱门,一股刺鼻的白烟窜出来。“像火药燃烧的味道。”一位科技人员回忆。
这是一次偶然发现,但这个发现是致命的。返回舱内有害气体严重超标,其主要成分是一氧化碳。
飞船必须给人提供一个像地球一样的生存、生活和工作的小环境,否则,人在太空是连一分钟也不能生存的。
飞船舱内的空气必须是新鲜的,这是第一要素。航天员所呼吸的空气是由飞船自身携带有氧气瓶和氮气瓶提供的,通过舱内安装的压力调节系统,不断地为座舱补充氧气和氮气。使舱内的大气成分和压力始终保持在适当的范围内,同时,舱内的通风净化设备不停地将航天员呼出的二氧化碳等废气进行过滤和净化。
这股意外的臭气从何而来,为什么“神舟”一号、“神舟”二号没有发现?后来一分析,发射无人飞船时,返回舱要在落地一段时间后才开舱。那时味道已散开了,所以问题没有进入研究的视野。
飞船总指挥袁家军、总设计师戚发轫亲自带领盘查,发现气体来自两处,一是火工品工作时间舱内泄漏的燃气,二是从舱内非金属材料排泄出有害气体。
改进是必然的,但这意味着所有的密封结构设计、垫圈选择和安装工艺等都要重新做一遍。
“堵”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要把有害的气体排出去。他们在飞船返回舱身上钻通一个个的小孔,这些小孔的奥秘是,既能把有害气体排出舱外,又能保证舱外的气体流不进舱内来,保持密封。
就这样的一个问题,攻关小组竟工作了两年才完全解决。
飞船上有了人,湿度问题随之而来。人呼吸、排汗每天可产生1公斤多的水汽。这些水汽在飞船的舱壁、仪表表面凝成雾,电气设备就会短路。
因为没有载过人,所以没有考虑到人的呼吸和汗气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原先的设计中,许多电缆接插件没有防水功能。
所有电缆接插件都做了模拟结露结水试验,以找出会出问题部位。有趣的是科技人员发现,婴儿尿不湿的纤维织物对吸水吸湿很有作用,于是类似的材料被聪明地用在飞船上。
一个飞船有20多个“窗口”,它们有舷窗、伞舱、发动机舱口,每一个窗口都是一种考验,都可能隐藏着一种危险。这些窗口必须是密闭的,又要是防热的。
舷窗在设计者的手里变成了多层,最外层采用耐高温的材料,这种外层玻璃只隔热但不密封,中间多层玻璃之间采用真空密封设计,类似于暖水瓶。
太空卧室:让机器充满人性
戚发轫为航天员设计的家周到、美丽。
飞船座舱内仪表是黑色的、走电线的内壁是铁灰色,座椅的四周是乳白色的,舱内的照明灯也是乳白色的,灯管的外面还罩着漂亮花纹的灯罩。但是每一样材料的选用完全不同于家庭装修,材料的用与不用,都有科学依据。舱内照明舍弃了白炽灯,因为它可以产生热量,现在用的是冷光源的 U 形荧光灯,既明亮又不刺眼。灯罩的作用是收集灯管破裂后的碎片,并使亮度二次均匀分布。
航天员在飞船上的坐姿始终是窝着的,身体被紧紧地束缚在太空椅上,手臂能够到的地方有限,飞船上的仪表台、控制台、按钮的安放都比较矮,航天员不用改变身体的姿势就能够到。太空椅边还放置了一根小棒,如果手臂够不到,用小棒就可以控制开关。
航天员因为戴了手套,手指要比一般人粗些,因此飞船上各种按钮和开关的尺寸都做得比地面上的大,之间的间隙也很大。
何宇、朱光辰、柯伦被称为“飞船工程师”。何宇坐上宇航椅,立即发现从这个位置上够到操作板是不容易的,于是进行了改进。从飞船轨道舱到返回舱,都安有扶手、脚蹬子,便于航天员经过时使用。但当飞船工程师们穿上笨重的航天服时,发现腿打不了弯儿,脚蹬子的距离就显得太大了,脚蹬子因此多了几个,不用的时候还可折叠收起,方便了航天员的进出。
飞船报警的时候屏幕上的汉字,字体是仿宋体而没有用黑体。仿宋字比较柔和,可以缓解感官上的刺激,报警语句最多不会超过9个字,用的是女中音,让人听起来会感觉到沉稳和踏实。
飞船发射前的几小时,何宇等人最后一次进入飞船,检查阀门、按键、照明灯、仪表显示,然后郑重地在确认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选自2003年10月17日《南方周末》
【目击飞天时刻】
之一:
“飞天”前后的航天人
杨 虹
离发射还有60分钟。
我站在测发楼的“总体网工作间”里,透过明净的玻璃墙,基地飞行指挥控制中心──我们称之为测发大厅──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微笑着的胡锦涛主席,正与载人航天各系统负责人握手。当他走到火箭系统总指挥黄春平面前时,停留的时间似乎更长些,可以看到黄春平在说着什么。事后黄春平告诉我,他当时作出了保证:一定会安全顺利地把中国首位航天员送入太空。
人们的表情那样平静,就像大战之前,一切消声。
现在,航天员已经进入飞船,而各系统负责人也在红底金字的15份《中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任务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15分钟。
我快步来到测发大厅的楼顶上。发射场周围的喧嚣与大厅里的平静对比鲜明,外面的人们穿着节日的礼服,与已经长身而立在15公里外的火箭合影。
清晰的倒计时传来……火箭升起来了!
发射后两分钟,“长二 F”消失在遥远的天际。那余留在长空的一道白烟,仍让我们为之疯狂地欢呼。
我跑回测发大厅。天!这间约200平方米的房子,挤进了几百人。人们关注的目标只有一个──大屏幕中首名中国太空人杨利伟的一举一动。
杨利伟仍像发射前那样面带微笑,他是我见过的最沉稳的男士。他给了我们一个友好的眼神,我们开始鼓掌;他打开一个本子──听说是航天飞行手册,又赢得一片掌声。